zgsxk 发表于 2013-4-11 15:30:41

师力斌:诗歌,作为最便宜的精神消费

师力斌:诗歌,作为最便宜的精神消费
  诗歌雷锋遍天下                                 
  在大众看来,诗歌是小圈子的事情。实际上,这是个假象。写诗读诗的人成千上万,上百万,遍布大江南北,而且都是新诗的铁杆粉丝。2013年,我和一帮诗友在左岸文化网站发起了“七人赏诗会”,推荐好诗,想知道这几年有无大家公认的好诗。原以为诗坛仅有我们几个义务劳动者,不曾想,诗歌义工遍地都有。上网搜索,发现无数人在为诗歌奔走忙活。诗歌选本时有推出,义务荐诗不乏其人,相互应和联手组织诗歌活动者不计其数。没人发奖金,也没人提拔,却热闹非凡,活力无限。
  杨林《2012年诗歌现场综述》一文提到,一年中的诗歌活动多如牛毛:“民刊联盟暨十佳民刊”选评活动,为期40天,汇总了一大批民间诗歌刊物,《中国现代诗人》《中国小诗》《大别山诗刊》《天涯诗刊》《华夏诗刊》《东坡风》《甘肃诗人》《绿荫诗报》《齐鲁诗歌》《湿地诗刊》10家诗刊当选;由诗人罗广才主编的《中国诗选——80后诗歌档案》出版,“几乎完整地收录了全国(含台湾)80后活跃诗人的作品”;重庆理工大学主办的《新诗》推出《肖像的光芒》大型纪念专题活动;诗人海啸与影视编剧卜青文发起中国“诗电影计划”。奖励赛事此起彼伏:中国当代诗歌奖、第20届柔刚诗歌奖、第二届陕西校园“双十佳”诗歌奖、首届“英派生物”杯世界华文诗歌大奖赛、“天问诗人奖”、福建诗人张坚2008年独资设立的第四届张坚诗歌奖、“2011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闻一多诗歌奖”、打工者自己设立的“安子·中国打工诗歌奖”等揭晓、颁奖或启动。流派复兴方兴未艾:湖南成立新乡土诗歌研究会;新死亡诗派20年暨中国先锋诗歌十大流派研讨会召开;浙江《野外》诗群十周年研讨会举行;湖南“桃花源诗群”举办《桃花源诗辑》第2辑新闻发布会……
  有两个事情更令我对诗歌的超级吸引力刮目相看。一是伊沙的网络推荐,每天推荐一首好诗,竟然坚持了一年之久,无一日中断,堪称奇迹。对于爱诗人来讲,沾上诗便很难撒手。还有一件,是黄礼孩这位就职于广州歌舞团的诗痴的故事,据《文学报》消息,黄礼孩1999年创办民刊《诗歌与人》,到2010年已经26期,办了六届“诗歌与人·诗人奖”及颁奖典礼,从评奖、节目策划、晚会安排,到获奖诗人专号推出、奖项资金筹集,都是他独自张罗。此前10年中,“他为此投入了80多万的个人资产”。十几年如一日,出书、办会、荐诗、设奖、以区区一己之力,花百万元为诗歌做嫁衣裳,难怪人称“诗歌雷锋”“诗歌义工”。还有无数生机勃勃的民刊、网站,分明就是一个个诗歌NGO,持久专一。权列举这些,足让人感受诗歌的活力和吸引力。

  诗歌的力量在于直抵人心
  为什么这么多人痴迷诗歌?诗歌的力量在于直抵人心。“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之所以打动一代人,是因为容纳了太多的世道人心。诗句“寒冷点燃什么,什么就是篝火;脆弱抓住什么,什么就破碎;我爱什么——在这苍茫的人世啊,什么就是我的宝贝”,又何尝不是直指人心?诗歌的功用,除了在历史博物馆里供人瞻仰,除了在教科书上以备考试之用,更重要的是抒发性灵,实现自我满足。诗歌的功能在于呈现人心,在于将心比心,在于心心相印。我手写我心,写出来有人爱看爱选爱出版更好,没人回应也无所谓。难道李白、杜甫是为了让人回应才写诗的吗?难道苏轼、柳永是为了上语文教材才写的吗?唐代刘叉、陈陶、郑畋、张孜、万楚、郭震的诗又有多少人知道?但他们一样选择了诗歌写作。
  当下诗歌回到了最佳状态,心的原点。有复古的,有维新的,有浅白的,有玄奥的,有以韵为美的,有口水为用的,有阴阳怪气的,有一本正经的,有豪气干云的,有婉转低回的,有世外桃源的,有经世致用的,有男诗女相的,有女诗男相的,有想惊世骇俗却不过自恋的,有欲闪烁其辞却欲盖弥彰的,有闺房秘事男欢女爱,有油盐酱醋吃喝拉撒,有世界大局历史风云,有私人空间内心梦呓,真可谓百花齐放,万紫千红,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但所有这些,都是个体自愿,发自内心,没有政治逼迫,鲜有集体疯狂,顶多在小圈子里张狂下,偶尔在网络海面吹个泡泡,对于整个中国的物质社会而言,都是小鱼小虾。重要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心灵在说话,在展露,在真实地发出交流的信号。西川在《中国80后诗系总序》中写道,“在对80后诗人有限的阅读中,我读到清秀的人、清秀而干瘪的人、清秀而身体奇怪得沉重的人、肥胖的人、灵敏的人、闭眼的人、不好意思的人、独自发狠的人、独自发呆的人、暧昧的人、爽快的人、对失败感无限夸张的人、以堕落为时髦其实内心向上的人——这些形象,我在70后、60后诗人的作品中也读到过。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在80后诗人的诗歌作品中读到坏人,或者半坏不坏的人,或者假装坏人的人。当然也没有读到兴高采烈的人。”西川实际想说,诗就是人,就是人心。
  诗道人心,这就是诗歌的功用。商人应该懂诗,不然他就以为金钱可以搞定一切;官员应该懂诗,我国古代诗人可大都是官员,甚至是高官,是宰相,是皇帝,是各部部长;社会学家应该懂诗,不然,他们的田野调查就缺了一个好渠道,少了一块重要领域。一个人调查另一个人,面都没见过,怎么能了解内心深处想什么?诗歌边缘化、小众化反倒是好事,恰恰使诗获得了冷静思考的空间,获得了自由。当下新诗,虽不经典,不著名,不运动,但它真诚,广大,持久,它是水泥时代、玻璃时代、钢铁时代物质夹缝里成千上万个心灵的真情流露、柔软展示、深度留存。

  诗歌的优势在于便宜
  诗歌最大的优势在于便宜。打不起高尔夫,听不起音乐会,就侍候诗吧。一首诗多少钱?几乎不要钱,无论你写还是读。写,一支笔一张纸足矣,读,上网随便看,一律免费。在这个不断有人为版权掐架的年代,诗歌很超脱。在生活成本居高不下的市场时代,诗歌是草根的精神舞台,是平民的心灵盛宴。最近,我在看了2013年出版的十几个诗歌选本几百位诗人名单后,看不出哪位是富豪,哪位是官员。见诗如见人。这些人大多不曾谋面,但觉得神交已久,正如杜甫是我的老友。诗歌使我相信诗人,相信他们不腐败,不奸诈,不阴险,或许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缺陷,轻狂,偏执,刚愎,自负,懦弱,狭隘,暴躁,犀利,都不打紧,他们真情流露、个性十足的诗歌令我喜爱。这就够了。与诗为伍,就等于与心为伍,这比行尸走肉好。他们只有一个身份,诗人,他们只有一件礼品,诗歌。喜爱诗歌,是幸福的一件事,又是多么便宜的事情!
  在物欲横流、人际冷漠、诚信缺失的环境中,零成本的诗歌,成为普通人交友交心的最佳媒介。诗歌越来越成为草根事业,普通人事业,这正是当下诗歌兴盛的理由。所谓不大众、边缘化,只是因为不招大资本待见。大资本不屑于无利可图的诗歌,大资本更垂青明星、房产、股市。诗不再以经典为目的,不再以出版为目的,不再以稿费为目的,不再以养家糊口为目的,甚至不再以大众化为目的,它彻底地回到了自身,回到了心灵,回到精神领域。伊沙一年中认识了365位诗人,这是何等的幸福?黄礼孩10年为诗歌打工,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哪个官员有如此幸福?哪个煤老板、CEO、总经理、董事长、表叔、房妹、富婆、帅哥能有此享受?如果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有商品交换,没有心灵交流,这个世界还叫世界吗?
  不羞小众,不惮边缘,不惧冷落,这正是成熟的表现。
  一个不卑不亢激情参与的诗歌民主时代正在到来。表达自我,平等交流,积极参与,相互信任,成为很多诗人坚持的信仰。诗歌创造了良好的文化生态。中国一向缺少民众小范围的坚守与行动,法律缺少,教育缺少,医疗缺少,陶行知缺少,梁漱溟缺少。多的只是跟风、围观的盲众,昨天围观阿Q,今天围观芙蓉姐,明天围观李天一。这不是一个成熟社会的表现。诗人们固执却坚定,偏执却真诚,喜欢什么诗就支持什么诗,喜欢谁就朗诵谁。诗歌的交流最纯粹,诗人之间有真朋友。这是诗歌带来的幸福。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师力斌:诗歌,作为最便宜的精神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