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边塞诗》总第306期：张光国诗话《王昌龄与沙粒间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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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边塞诗》总第306期：张光国诗话《王昌龄与沙粒间的盛唐》


王昌龄与沙粒间的盛唐

〇张光国

　　我必须去一趟玉门关。
　　这个玉门关，不是今天游人如织的遗址公园，而是开元十二年，那个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的玉门关。
　　我的行囊里没有地图，只有王昌龄那两句诗，像两枚温润而又滚烫的玉佩，贴在心口。我总觉着，若不在那样的风中站上一站，便永远读不懂《出塞》那二十八个字里，埋藏了多少时代的喧哗与生命的寂静。
　　开元十二年甲子（724年），车马终究是慢的。当我真正踩上这片土地，第一个攫住我的，不是荒凉，而是声音。那是一种巨大无朋的“静”。风是唯一的居民，它永恒地、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声音时而像远古的叹息，时而像阵亡者骸骨的摩擦。它掠过戈壁滩上每一颗圆润的砾石，拂过烽燧残壁上每一道深刻的裂纹，把这天地间一切的棱角与喧嚣都打磨成了这种单调而浩瀚的背景音。就在这片静寂里，我看见了那个青衫的身影。
　　他，王昌龄，正站在不远处一座烽火台的残墩上。风鼓起他的衣袖，使他看起来像一只即将凌空而去的、疲惫的鹤。他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投向南方，投向那片被日光蒸腾得氤氲模糊的、名为“中原”的故土。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那种复杂的宁静。那不是绝望，也不是豪情，而是一个清醒的文人，在目睹了壮阔与残酷之后，将万千感慨沉淀为一声呼吸的、巨大的沉默。
　　我走近他，顺着他的目光回望。恍惚间，时空在我眼前叠印起来。那绵延的西凉故垒的夯土墙上，仿佛一瞬间同时亮起了大汉的烽火与大唐的月亮。我听见了，听见了卫青、霍去病铁骑踏破祁连山的回响，也听见了玄奘法师孤身西行时，那清越而坚定的驼铃声。这条河西走廊，何尝只是一条地理的通道？它分明是中华血脉中一条奔涌不息的河床，秦时的砖，汉时的瓦，隋时的麦粒，唐时的诗卷，都被这河水裹挟着，冲刷着，沉淀为文明深厚的土层。
　　“秦时明月汉时关”。
　　王昌龄忽然低声吟哦，像是在对风言语，又像是在对历史发问。这七个字，太轻，又太重了。它不像出自一个书生的笔，倒像是这玉门关自身，在千年的风沙里磨砺出的一句偈语。那轮月亮，它见过蒙恬，见过班超，见过无数无名的士卒在它的清辉下，擦拭着生锈的陌刀。那座关隘，它送走张骞的旌节，也迎接过解忧公主的鸾驾。时间和空间在这里被奇妙地压缩了，秦与汉的雄浑，被一颗盛唐的心灵瞬间捕捉、点化。这不是在怀古，这是在为整个民族的戍边史，立起一座永恒的纪念碑。
　　我的目光，从诗人身上移开，投向更远处。在那片被夕阳染成瑰丽紫色的沙丘下，我看到了他们——那些无名的兵卒。他们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这戈壁滩上的沙粒。一个年轻的士兵，正借着篝火摇曳的光，费力地在一块麻布上写着什么。许是写给陇西家中的新妇，告诉她边地的白草又长高了一茬；许是写给年迈的母亲，说一切都好，只是梦中总闻到故乡杜梨花的香气。火光映着他黝黑而稚嫩的脸庞，那专注的神情，竟有一种不逊于任何艺术创作的庄严。
　　我的心猛地一紧，那是一个幸福的痛点。我忽然明白了。所谓盛唐，它的气象万千，它的诗歌风流，它的“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迈自信，其最坚实的基础，并非长安城里的霓裳羽衣，而正是由这无数沙粒般的、无名的生命所默默承载的。他们的乡愁，他们的坚韧，他们无声的牺牲，才是这个时代最深沉、最动人的底色。王昌龄的诗，不过是替这些沉默的大多数，发出了一声穿越千古的、集体的回响。
　　“万里长征人未还”。
　　这“人”，是李广，是薛仁贵，更是这个写信的少年，是每一个在月下想起故乡的普通人。诗人的伟大，不在于他看见了英雄，而在于他在英雄的背影里，看见了每一个具体而微的“人”。这是一种磅礴的人文关怀，它让一首绝句，拥有了史书般的重量与温度。
　　风更紧了，暮色如黛，涂满天际。王昌龄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淡去，仿佛融化在了这片他曾经咏叹过的天地间。我没有去追，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苍凉而温柔的诗句在我心中反复回响。
　　归途上，我摊开手掌，几颗从玉门关外带来的沙粒，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它们粗糙，微小，毫不起眼。但我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午后，它们曾映照过汉朝的旗，也曾浸染过唐朝的血，更曾聆听过一位诗人，为它们所代表的亿万生命，写下的那首不朽的歌。
　　诗，是文明在苦难与辉煌的交织中，凝结出的最透明的舍利子。而诗人，便是那个在茫茫沙海中，为我们捡拾并擦拭这些舍利子的人。
　　
2025年1月4日夜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短诗展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934首，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6期，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6条，浏览量已达149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词曲、视频等作品579件，浏览量已达223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卷一）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浏览量已达22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已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浏览量已达14万余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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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诗家笔会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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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歌会
2025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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