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手稿》总第290期：张光国散文《胡油房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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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手稿》总第290期：张光国散文《胡油房的土地》


胡油房的土地

〇张光国

　　2019年8月7日，我站在这片名为胡油房的土地上，脚下是乌拉特草原深沉的呼吸。七月的风，裹挟着萨日朗和干牛粪的气息，从旷野的尽头吹来，掠过我家那已坍塌成土堆的旧居，也掠过毗邻的那所残垣亦无的小学。夕阳正把它的余晖，慷慨地洒向村南那片位于扎拉格河河畔的山坡——那片曾经可能属于我父亲，也可能就此决定我一生轨迹的土地。它此刻荒芜着，却又因这迟来的凝望而显得异常丰饶。一种巨大的、沉默的疑问，仿佛从大地深处升起：倘若当年父亲点头应允，我的人生，是否便会如同坡上扎根的芨芨草，从此与这苍茫天地共枯荣，而非成为今日这个千里之外的、带着一身齐鲁烟尘的归客？
　　这疑问，让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叠印上了时间的重影。
　　我记起2016年那个夏日，当我第一次携妻儿重返此地，亲戚们用浓重的乡音唤着我的乳名，那声音里有一种被时间浸泡过的熟稔。我们围坐一起，吃着手把肉，喝着浓茶，望着远处天地相接处那一道悠长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弧线。一位年长的亲戚，用他粗糙如树皮的手指，指向那片山坡，缓缓道出旧事：“那时，村里是诚心要给你爹的，好大一片，临着水，坡也缓。可你爹……唉，他心里装着山东老家的祖屋和田地，终究是带着你们，像南飞的雁，回去了。”
　　“像南飞的雁”，这话说得真好。我的家族，乃至这草原上无数的生灵，何尝不都是在迁徙与驻守之间，做着宿命般的抉择。我的血脉里，一半是潍坊昌乐井台上青苔的湿润，是祖辈耕读传家的执拗；另一半，便是这乌拉特草原的风沙，是匈奴、鲜卑、突厥、蒙古马蹄踏过的回响。这胡油房的土地，正是这两种文明无声交锋却又悄然融合的前线。它不纯粹是“天苍苍，野茫茫”的牧歌，也不全然是“晨兴理荒秽”的田园，它是半耕半牧的，是马鞭与犁铧共同划出的界限。这界限，不在疆域图册之上，而在人心的深深褶皱里。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山坡。夕阳的金辉为它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暖色。我想象着，若父亲当年留下了，我或许会成为一个蹩脚的牧民，在凛冽的朔风中追逐羊群，皮肤被紫外线灼成深褐，眼神会像这里的天空一样，清澈而遥远。我会熟悉每一种牧草的名字，懂得看云识天气，我的悲欢将与这片土地的丰饶与贫瘠死死绑定。那将是一种与土地肌肤相亲的人生，厚重，却也可能被这厚重所禁锢。
　　而另一种人生，便是如今我所经历的。我离开了，成了“鸿雁文化”里那只飞出的鸿雁，背负着草原给予的、最初的野性与辽阔，去拥抱了孔孟之乡的秩序与文雅。这是一种剥离的痛楚，也是一种获得的丰盈。我失去了与土地最直接的契约，却也因此获得了在更广阔文化版图上行走的自由。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失与得，驻守与远行，本就是生命这枚钱币不可分割的两面。
　　《诗经》里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千年前征夫的慨叹，此刻于我，有了全新的注脚。我往矣，是少年时懵懂的离别；今我来思，是中年后清醒的寻根。这片土地，它从未真正属于过我，但我生命中最原初的底色，却是它慷慨赠与的。它教会我的，不是如何占有，而是如何敬畏；不是如何固守一隅，而是懂得故土与远方，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暮色四合，天地间最后的光线凝聚在那片山坡上，它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碑。碑上无字，却写满了无数可能的人生。父亲的选择，无关对错，它只是在那個特定的时代洪流里，一个普通人基于血缘、记忆与对未来模糊期盼所做出的、最质朴的决断。这片土地，因此而成为我们家族历史中的一个逗号，一个悬置的悬念，一段未尽的旋律。
　　风更凉了，带着夜的气息。我转身离开，不再回首。我知道，胡油房的土地，已经不再是一个地理名词，它是我精神世界里一块永恒的“飞地”。它提醒我，无论行走多远，我的行囊里，都装着这一份北方的苍茫；而我笔下流淌的文字，也因此有了风沙的颗粒感与草根的坚韧。这片未曾真正拥有的土地，恰恰成了我生命中最沉实、最无法剥夺的根基。
　　故土，有时并非你长久占有的那一方田亩，而是你灵魂频频回望的那一处苍茫。人生的道路，往往由一次不经意的“舍”来铺就，而那舍去的，便化作了照亮前路的、永恒的星光。

2019年9月21日夜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短诗展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934首，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6期，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6条，浏览量已达149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词曲、视频等作品579件，浏览量已达223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卷一）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浏览量已达22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已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浏览量已达14万余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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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诗家笔会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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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选机制：初评→复评（复评通过者有获得铜奖资格，并线上推介）→终评（由主办方终评出金、银奖，并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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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歌会
2025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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