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选刊》总第745期：张光国诗话《李商隐，墨痕犹带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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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选刊》总第745期：张光国诗话《李商隐，墨痕犹带舂声》


李商隐，墨痕犹带舂声

〇张光国

　　目光穿越时空，以魂魄塑我身。我是在一个秋意深浓的黄昏，踏上这片土地的。河南，郑州，荥阳。风是干的，带着黄土被太阳晒透后特有的、暖烘烘的尘土气。北边的黄河，在夕照里只剩下一条蜿蜒的、沉郁的墨线，像是巨人信手画出，又像是亘古不变的界碑。我此来，并非为了寻访什么名山古刹，只是想在这片生养了他的土地上，静静地站一会儿，嗅一嗅那千年前空气里或许还残留着的一丝气味——一种由少年的孤愤、早熟的才情与劳作的汗滴混合而成的，复杂而坚韧的气味。
　　脚下的田埂窄而崎岖，不远处有几间仿古新修的屋舍，粉墙黛瓦，簇新得有些寂寞。它们标示的，大约是当年“佣书贩舂”之地的方位。我的目光试图穿透这崭新的外壳，去看清真正的过往。于是，我看见他了。不是那个在晚唐诗坛上留下无数瑰丽而迷离身影的玉谿生，而是一个少年，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身影尚显单薄的少年李商隐。
　　他或许就在这样一间低矮的茅屋里，两桩营生，构成了他青春的全部底色。
　　一桩是“贩舂”。那该是怎样一种声音？不是王维“春舂芉菽”的田园牧歌，而是谋生的、实实在在的、沉闷而重复的撞击声。巨大的石臼，粗重的木杵，金黄的谷粒在一次次起落间，碎裂，飞扬，化作养家糊口的微薄资粮。少年的汗水，一定常常和着谷壳的碎屑，黏腻地贴在额上、颊上。那筋肉因持续用力而产生的酸楚，那掌心被磨出的水泡与厚茧，是生活刻下的最原始的印记。这声音里，没有平仄，没有对仗，只有生存的重量。它震动着脚下的大地，也一定在深夜人静时，反复震响在他过于早熟的心房里。
　　另一桩，是“佣书”。这该是他喘息与超脱的缝隙。当白日的喧嚣与劳碌暂告段落，在一灯如豆的昏黄光晕下，他铺开素帛，研好浓墨。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啮食桑叶，又像最温柔的耳语。他的手指，白天或许还因握杵而微微颤抖，此刻却稳定而灵巧。一个个汉字，从他笔下游弋而出，那些别人的思想，别人的故事，经由他的手腕，获得了又一次生命。也正是在这无数个抄写的长夜里，那些方块字内在的魂魄——它们的结构、它们的气韵、它们所承载的浩瀚情感——一定如春雨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精神的土壤。劳作给予他筋骨，而笔墨，则在悄悄哺育他的灵魂。
　　我常想，中国文人的命运，似乎总与这种两极的砥砺相关联。太史公身受奇辱，乃有“无韵之离骚”；杜工部颠沛流离，遂成“诗史”。然而，那多是成年后的劫难。而李商隐，他是在生命最柔韧、吸收力最强的少年时代，便被生活同时抛入了“劳力”与“劳心”的两重天地。这仿佛是一种残酷的预习，让他过早地洞悉了人生的实相：一边是石臼般沉重、无法回避的物质现实，另一边是笔墨所构建的、可以无限翱翔的精神宇宙。他的一生，似乎都挣扎在这两者的夹缝之中。
　　后来，他写出了那么多惊才绝艳的诗句。那“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执拗，何尝不像是那执杵舂米的专注，耗尽自己，只为一种纯粹的完成？那“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煎熬，又岂非是那深夜里抄书人眼前摇曳的烛火，以自身的消融，照亮一片小小的、知识的疆域？那“沧海月明珠有泪”的凄美迷离，那“蓝田日暖玉生烟”的怅惘氤氲，其底色，或许正是这荥阳土地上，汗水与墨汁交融后，被岁月的烈阳蒸腾出的一片朦胧而永恒的水汽。
　　我蹲下身，从田垄边抓起一把泥土。土是干的，微微有些烫手，从指缝间簌簌地漏下。我极力想从中分辨出，哪一粒，曾是他舂过的粟米；哪一粒，又曾沾染过他洗笔的余沥。自然是徒劳的。千年的风，早已吹散了一切具体而微的痕迹。
　　不远处，有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他们的笑声清脆、明亮，与这沉郁的秋景格格不入。他们不会知道，一千多年前，有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曾在这里，用他尚且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然而，一种文化的精神，或许就是这样，不在碑碣之上，不在庙堂之中，而恰恰是沉淀在这最寻常的泥土里，流淌在后世无数同样面对困厄，却不肯放弃对美与精神追求的读书人的血脉里。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太行山的墨线融入了夜空，四野沉寂，只有风声。我仿佛听见，那舂米的声音与抄书的声音，穿过漫长的时间隧道，在我心里合而为一。它们不再是苦难的象征，而化作了某种坚韧的、富有生命力的节奏。
　　我离去，心头却响起自己的一句诘问：那最华丽的锦瑟，原来，是在最朴素的劳作里，一弦一柱，慢慢调出音来的。墨痕深处，犹带舂声。这声音，是中国文人风骨里，一曲永不消散的、低沉的背景音。

2025年1月1日下午于静思轩


【作者简介】张光国，笔名毓榕、轩辕国，1975年生于山东潍坊，1998年毕业于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曾进修于鲁迅文学院，做过教师、编辑、记者、报社驻潍坊工作站站长、潍坊万众传媒总经理。系《新诗歌》、《中国诗选刊》、《中国诗歌月刊》、《世界诗刊》、《中国喜马拉雅诗刊》、《红高粱文学》、《文艺家》总编，中国诗歌会名誉会长，当代诗歌会、中国新古风研究会、中国爱情诗协会、中国李清照诗歌会、中国仓央嘉措诗歌会会长，中国新诗社、中国小诗社、中国山水诗社、中国草原诗社、中国大唐诗社、中国关雎爱情诗社、中国蒹葭爱情诗社、中国乡土田园诗社、中国山水田园诗社、白浪诗社、乌拉特诗社社长，中国诗名家俱乐部主席，白浪书院客座教授，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导师，神洲文学院院长，万诗阁阁主，中国诗歌馆、中国诗文艺馆、中国新诗艺术馆、中国长诗诗艺馆、中国短诗展示馆、中国小诗展览馆、中国格律诗收藏馆、作家诗人百科名典馆、中国山水诗档案馆、中国古风博物馆、中国乡土田园诗展馆、中国山水田园诗典选馆、当代诗歌美学馆、中国爱情诗典藏馆、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轩辕国文学艺术馆、中国诗歌会名家馆馆长。创始诗人网（http://www.shirenwang.com/）、中国诗歌会网（http://www.cpa1932.com/）、诗家网（http://www.shijia1999.com/）和诗家APP。组织带着文艺去旅行、诗意的行走、北海文艺沙龙、大唐诗歌节、红高粱笔会、新诗百年峰会、中国草原诗会、中国风雅颂诗歌颂读节、中国昆仑作家论坛等现场活动百余场。出版诗集《诗人与美人鱼》、《陶罐上的少女》，诗学专著《诗术》（第一卷），诗论集《同凤凰与白狼一起吟唱一一首届中国诗歌展优秀作品点评》，诗话专著《黄鹤楼诗话》、《北海诗话》，文论集《煮酒南山歌北海——张光国文论集》（第一卷），长篇小说《沙僧别传》，编著《当代中国诗人名录》、《当代作家新势力文萃》等数十部。迄今，万诗阁已藏诗934首，浏览量已达306万余人次；中国诗歌馆已典藏诗歌文学艺术刊物1223期，浏览量已达212万余人次；中国诗文艺馆已典藏短视频458条，浏览量已达151万余人次；轩辕国文学艺术馆已典藏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诗话、词曲、视频等作品587件，浏览量已达233万余人次；中国草原诗歌文化馆已典藏草原诗歌55首，浏览量已达16万余人次；中国小诗展览馆已典藏小诗70首，浏览量已达20万余人次；中国爱情诗典藏馆已推介爱情诗404首，浏览量已达116万余人次；将推出的个人诗歌理论专著《诗道》（卷一）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诗论48篇，浏览量已达2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诗集《液态的琥珀色月光》已在中国诗歌会美篇专栏发布散文诗63篇，浏览量已达33万余人次，个人散文集《从白浪源到海角天涯》、《我的桃花村》、《乌拉特草原上，恋恋胡油房》、《我家的百菜园》已分别在中国诗名家俱乐部美篇专栏发布散文21篇、4篇、7篇和1篇，浏览量已达14万、3.8万、7.5万、1.2万余人次，个人诗话集《张光国诗话》已在《中国诗选刊》美篇专栏发布诗话15篇，浏览量已达13万余人次。

〓信息动态〓

第三届诗家论坛征稿启事

　　为推荐诗家、打造诗家，近年来，我们已推出《诗家》300余期、《中国诗家》300余期，创建、运营诗家网和诗家APP，并组织诗家论坛、中国诗家研讨会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
　　诗家论坛，由中国诗歌会主办，聚诗家、展诗作、论诗道，组织中国诗家诗词大赛，评选中国诗家奖和中国诗家佳作奖。第一届诗家论坛，已于2022年1月在线上成功举办；第二届诗家论坛，已于2024年3月在线上成功举办。
　　第三届诗家论坛现已启动征稿，欢迎广大诗友踊跃投稿！具体情况如下：
　　征稿要求：诗歌限1首，限30行内，不分行者限300字内，题材、诗型不限，风格不拘，要有诗味、有内涵、意境美、语言美、韵律美、简练、有佳句、有技巧。须附200字内个人简介，以及联系地址、电话、微信等信息（不公开，发快递用）。
　　奖项激励：设金奖、银奖、铜奖，颁授获奖证书；获奖作品编入《中国大唐文学》总第613期进行推介，赠阅样刊。
　　评选机制：初评→复评（复评通过者有获得铜奖资格，并线上推介）→终评（由主办方终评出金、银奖，并颁奖）。
　　免费赏析：特别邀请著名诗人、作家、文学评论家张光国对获奖作品写评论赏析文稿，纯公益性质，不收取润笔费，不少于800字，精准切入，抓住特点、剖析优点、突出亮点，评论赏析文稿可永久免费使用（须署名）。将在复评通过一周内撰写好评论赏析文稿，并在线上将复评通过稿件、作者简介及评论赏析文稿予以推介宣传。
　　现场活动：中国诗歌会2025年会·中国诗歌学院、白浪书院第十期作家诗人高级研修班暨带着文艺去旅行——走进四川系列活动，拟于2026年2月22日至25日（正月初六至初九）举办，将在成都举办颁奖礼、召开研讨会，并组织到成都杜甫草堂、浣花溪、峨眉山、乐山大佛景区等处采风。将邀请复评通过者莅临参加现场活动。样刊、证书，到现场者，现场发；不到现场者，快递，国内包邮。
　　截稿时间：2025年11月7日。
　　投稿方向：sjw1999@126.com(同邮箱可投第三届中国诗家诗词大赛、第三届中国诗家奖或第三届中国诗家佳作奖。只能选投1项，并请标注好所投奖项字样)。


中国诗歌会
2025年10月7日

〓关于我们〓

　　《中国诗选刊》，选好诗，荐好诗，推广诗人，繁荣诗歌，系中国诗歌会会刊之一，创刊于2008年8月，自2018年12月28日始改为推出纸刊同时常态化制作电子刊、微刊、电子杂志，并组织中国诗选刊诗会、中国诗选刊笔会、中国诗选刊论坛、中国诗选刊研讨会等线上线下诗歌文学艺术活动。
　　迄今，《中国诗选刊》已推出700余期。其中，纸质杂志88期；出过季刊、月刊、半月刊以及风、雅、颂系列，由华语文化出版社和国内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现不定期出版，由华语文化出版社推出，A4超大型开本（210mm×297mm），封皮双面彩印、单面覆膜，内文黑白印刷，刊稿赠样（我们付快递费），暂无稿酬；同等质量情况下，优先刊发中国诗歌会会员及签约诗人、特邀知名诗人和诗评家以及参加我们组织的诗歌文学艺术活动的诗友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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